吳家鳳
古苗河
一滴雨拉長,再拉長,拉成了一條古苗河,苗家的母親河。一條帶狀的喧響,逶邐而來,穿越洪荒的匝道,輾轉騰挪,緩滯中痛苦的渴望與追求,從沒有停止奔騰。茫茫蒼蒼,成為世代相傳的血脈與圖騰。水草、喬木、青苔每一次蒼翠都有擁抱你的權力。
膜拜與祈禱,從你濺起浪花的瞬間,我是否可以用另一種形式抵達你的光陰?扭曲的風成為肆虐的鞭打著山的起起伏伏,制造苦難與饑饉。
我無數次詛咒這條古苗河肆虐的洪水帶來的災難,貧窮與苦難的謠曲低吟哀怨;我無數次贊美這條河,母親在古苗河水里浣紗,在水碾旁碾谷米。棒搥搗不盡的泥腥,調和著人間蒼茫的風雨。有的親人走了,遙遠如河的記憶;有的后人來了,陌生推開鄉音。兒時的我常在古苗河洗澡,摸螃蟹撈蝦,深情的詩句謳歌一個民族的底蘊,舒緩一些鄉愁的疼痛。
與你對視,我心底的渴求與期許化成一種傾吐,不吐不快。古苗河我的母親河,我是一個還原真實的人,匍匐在你的腳下,焚香祈禱,沿著河流的走向,走過遠古蚩尤的傳說。我的先人們結茅舍而居,在這里繁衍生息,一部瘡痍的史書,牽引一個民族走向未來。
穿一雙布鞋蕩起一艘巖舟,兒行千里花朵向上的聲響,從史跡的垛口中溢出來。寄居曠野,包容山水,一個古老的民族備足了飽滿,水如烈酒,一點就燃,正如渡劫千年,然后沉寂與月色兩不相欠。
風吹來,細心撫慰沿岸村寨的傷痕。
蟲聲唧唧,任由草木指尖撫弦。
我知道,一只灰色的大鳥,像躊躇滿志的鐮刀,在峽谷發出播種的信號。古苗河充滿靈性,無論誰在歌唱,都與你的浪花有關,拎半壺星光與你對飲,我的雙鬢已經染白。落葉粗根,只是我的小小夙愿,輕輕落在你的水面,化為驪歌悠悠。
老舟是樹的靈魂,燃燒著一棵樹不滅的信息,水天之間,只剩下水的呼吸,時光的天籟。
飛紗瀑布
懷揣著一份虔誠,為你而來,你從懸崖瀉下。
“懸崖絕壁堆瓊瑤,疊嶂重重隱青綠”便足以讓世人驚嘆。
來自遠古傳說在耳邊回響。相傳一位叫臘爾堡的少年,在此為讓族人躲過追殺,化身為魚,不知飛紗瀑布腳下的深潭可有少年的蹤影?
轉身已是千年,只有飛紗依舊。重復前朝的光陰,踩在山水的夢里,自然與歷史的重疊,嵌入了歲月的陀螺。混沌的諺語,壓住了鄉野的四角。一匹飛紗,不會無端揣測一個人的心事。我發覺未讀完的絕句正遠離而去,一只白鷺飛過,放大我遠眺的目光。
因為,有了飛紗,才有了絕句的美。
呵,我終于明白了,只有讀懂一條古苗河的真諦,才知道蚩尤祖先到此,手操命運的拐杖,三兩句道出一個時節的深邃,惠及子孫萬代。
我是今人,也將成為古人。從此,便有了一幀永恒的背影,給夢安上翅膀,在盛夏里飛翔。
猴兒跳巖
聽其名,足以讓人心驚膽顫,端放在絕壁讓雷與電撞擊,可嗅到野物的氣息。我的先人們啊,以猴兒跳為橋,躲避戰火的屠獵。每一次經過,太陽如慓悍的烈狼。貪婪吮吸大地干澀的血漿,古銅色的影子,背負著破裂的陶罐,遷徒、嬰兒的啼哭聲,重疊烤赤的巖石。
悲愴、掙扎、死亡、墜入深淵。
野菊煮酒,男人吹響牛角,喚醒野性的魂,把光陰搓成繩嵌在漢子的肩頭。無情的歲月被一只鷹啄開帷簾,跳篝火粗獷,舞步震撼峽谷。猴兒跳辜負的是萬物,溺水的是亡魂,粗糙的文字描述恣意的狂野。
風捻花枝,月光是時空寂滅的白羽。棲息于懸崖上,今夜有千盞菊引路。心底的一朵叫明月,若風撫袖而來,若有雨,就劃過春天的柔軟。
面對猴兒跳巖,我是人間最輕的執念。
以一顆露水釋放的慈悲,左腳為山,右腳為水。
以心為軸,看萬物依存,夢就有了依托。
古苗河大峽谷
古苗河大峽谷在靜謐里交匯,如兩片唇幽閉峽道的靈脈。野菊的說辭,來不及佐證。一條棧道在崖壁上蜿蜒孤單神秘的解說,時而被一陣陣風驚擾,呼吸急促,心跳加快,萬物輪回的節奏,在巖畫上律動。
我在峽谷傾聽,開裂的石頭,站成時光的方陣。云朵與近處的草樹對視。摒棄五彩皇冠,低調享受簡樸。嘩嘩的流水,只能通過交頭接耳,才能彼此相信,水中的石頭一站就是千年的守望,守著一個古老的傳說。老去的民謠在嗓子里打嗝,風模擬琴弦低吟。沉寂吞噬著陰晴圓缺的季節,白天和夜晚的臨界,星辰游走天涯,難逃命運的磕絆。
一籬晨暾,一篙笑語。我用一只樵歌檢測歲月的深度。一位村姑一束野花插在云鬢,讓婆娑在浪花間熠熠生輝。
路在刀砍下延伸,我們揪住山巖的肩,挽住枯枝的腰。河岸有一棟帶有古典的民宿,住滿世紀的雷聲,屋頂撐起濕漉漉的山嵐,還有人心。我知道要與峽谷融合在一起,甚至多年已是峽谷中的一部分,用潔凈和包容,安慰遠古的時光。
此刻,蓓蕾花粉遷徙,這個季節驚悚之交,自在心中。冉冉升起,整個峽谷彌漫芬芳的氣息。我默默佇立在靜謐的黃昏,拾起一縷飽滿的思緒。
塔里村
無塔則以塔的遺跡命名,這是對塔的一種懷念。所有的希望都源自于養育自己的熱土和糧食。
只有沿著自小走過無數遍的路再走一次,順著目光望過去,就可以看到古苗河景色。聽到雞犬相聞,叫賣的吆喝占據成一道風景。三月的桃花,四月的采青,五月的端陽水,你可以乘舟而上到古苗河峽谷中心地帶,浪花給魚兒指路。或下乘舟到達古苗河與酉水河的交匯處,看青石碼頭人聲鼎沸的人間煙火。
在塔里村,你會發現,螢火蟲趁著夜色出來,打著小小燈籠煽風點火,星星睜一只眼,閉一只眼。每一個路過的客人,木板凳上都會留下體溫,愛在這里拔節,莊稼在這里受孕。
村舍已成為高端的時尚,憨厚的外表,其實內心已經改變。樓房、席夢思、電腦房溫馨可享,脫貧攻堅的春風,把塔里村面貌煥然一新。故事里的主角,天天在更新。夜里的小吃任你遙望星空,邀月與朋友對飲信馬游疆。
客人從八方來,看金風拍打雙翅,旅游產業引鳳筑巢,生活開花節節高。
智慧和情感帶來游人的體驗,樹上的果實,讓游客的嘴吞下大自然真實的語言。用心持一張入場券,賞盡峽谷之美。
